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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走绝路”?——记樊代明院士在体外诊断发展大会上的经典语录

2019/4/26 15:58:15 浏览次数:2362
一、现代医学向技术性、微观性发展所带来的弊病?
你们是搞体外诊断的,我是做体内诊断的,我是医生,我觉得只有把“In Vitro”和“In Vivo”两个整合到一起才是最完美最正确的诊断。现代医学的发展给人类作出了杰出的贡献,向前看不可磨灭往后想无与伦比。但是现代医学一味的向技术性发展,向微观渗透,所带来的弊病不可小视,这个弊病就是两个“O”一个“F”,一个“O”是Over Specialization专业过度分化,一个“O”是Over Division 专科过度细化,一个“F”是Fragmented Knowledge医学知识碎片化。

 樊代明院士

它带来三个问题:
第一,在基础研究上我们以发表论文的篇数来计算,中国已经是全世界发表SCI论文最多的国家,但是如此之多的SCI论文只有3%左右具有应用价值。有人通过《Nature》、《Cell》、《Science》发表论文100多篇,十年以后只有两篇有应用价值。全世界花了十年的工夫,花了大量的经费,找到了15万个Targets,当时都说有用,十年后不到50个有用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医学以发表论文作为前进的标志,也不知道何时为终点,医学应该是诊断疾病和治疗疾病有效而唯一的标准!说这话不是因为我发表不了SCI论文,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,本人的SCI论文已经超过700篇,平均影响因子五!引用23,000次,在中国医生中连续四年排第四、第六、第六、第七,尽管不是第一,但没落后于前十名。但是!这么多论文只有整合起来才有用,碎片化的知识是没有用的。就像我们吃包子,包子好吃,它是由面粉做成的,但是如果我们所有的人都拘泥在面粉这个层面,请问有包子吃吗?
 
第二,医学分科越来越细分,一个医生只能看一个病或者一个病灶了。这样做行吗?有个院士全身骨头不好,请最好的医生把膝关节换了,膝关节换了髋关节又不行了,然后再是腰椎、胸椎,我们都希望院士做完手术以后从此站起来,可院士他却从此站不起来了。每一个手术请的都是中国最好的医生。我们在局部都玩着“绝活”,但却导致病人走向“绝路”。比如全身的血管加起来绕地球两周9万公里,地球才4万公里,我们现在如何治疗,事实上我们能做有作为的也就几米,最多10米,当脑血管出了问题,先神经科,再肺科,然后是胸科……铁路司机各管一段,我们是否把自己打通了?以为通了,其实不然,把体内垃圾留给了下一段。其实大的不通小的更加不通,那才是病根。又比如糖尿病,糖尿病肾病、糖尿病肝病都是各管自己的病;再比如肝炎,得了肝炎传染科治,到了肝硬化消化科治,到了肝癌就是外科,治不好就到中医科,中医科治不好就送到“太平科”。这样的治法美国做的最好,用GDP的18%去治病,在美国医院里死因第一是心脑血管病,第二是肿瘤,第三是医源性(编者注:可简单理解为医疗差错)死亡,大致每死十个人有一个是医源性死亡。如果我们的医源性死亡从第三位变成第二位,最后变成了第一位,请问大家初衷在哪里?我们发展的意义何在?!整个美国的平均寿命在发达国家是最短的,和他旁边的古巴比起来还要多!十年前中国有14亿人口,在人口没有大幅上涨的情况下,疾病为什么越治越多?!没有见过的百年的洪水出现了洪峰一定是上游出了问题!
 
第三,药品。现在药品越来越多,我当住院医生的时候只有五个抗癌药,以前二十几种药来回用,现在心血管200多种,消化科100多种,肿瘤科1000个抗癌药。药品这么多,说明一个问题——没有好药。2013年美国FDA发布白皮书,当时的九大类药品,最好的药品是抗抑郁症的药,40%没有效果,最差的是抗癌药,对75%的病人没有效果。药品越来越多,医生越来越累,病人越治越多,究竟出了什么问题?难道是越治越好吗?No!比如肿瘤治疗,都在说诊断率提高了,五年生存率提高了,但死亡的绝对人数没有变,“该死”的那些人还是会死。我们一直在说我们做成了什么,该做什么,但是想过不该做什么吗?我们都在庆幸自己成了什么,但我们考虑过没有做成什么,甚至做错了什么吗?这才是医学发展必须要考虑的。
 


二、权威论断都是正确的、科学的吗?

不能说现代医学没有发展,其发展功不可没,但是医学是多元的,我们用单元去分析;生命是非线性的,我们用线性去分析;病人是异质的,我们用同质性去分析;疾病是变化的,我们用固定的思维去分析,最后的结果是什么?其结果来源于什么?来源于第一次卫生革命,人类遭受过一次残酷的打击——霍乱伤寒,致使一个国家一个星期2/3或者1/2的人死亡。当时有一批伟大的科学家把科学方法引入到医学,功不可没。但是这些方法只适用一个病因,一个病一个药品就搞定,对于慢性病来说搞不定。所有的慢性病都找不到病因,我们只知道危险因素,针对危险因素,再寻求治疗因素,因素复因素,因素何其多,哪个更真实?没有找到病因的治疗和药品如何考虑?
 
我要讲三个科学家,第一个是伟大的哲学家培根。他说,“科学技术是万能的,无所不能”,这句话不对,科学技术只是天底下的一种方法,绝不可能用一种方法去规范所有的方法学!人类的知识分显性和隐性两种,显性的知识可以求证,只占20%且可以重复,隐性的知识占了80%,心中寥寥,纸上难明,只可意会,不可言传,这就是医学。培根还说“知识就是力量”,知识它不是力量,碎片化的知识构不成力量,只有整合起来才可能成为力量。一百篇SCI论文全都是知识,但它为什么成不了力量呢?图书馆里全都是知识,它是力量吗?No,它是压迫下一层楼的重量。
 
第二个,伟大的病理学家,诺贝尔奖获得者科赫。要证实两个事物有没有因果关系,第一,A和B同时存在;第二,引入A就要有B;第三,把A去掉B要消失。这个理论针对传染病是对的,比如结核病,引入结核菌就得结核病,去掉结核菌结核病就好了。但是针对慢性病却不对,因为慢性病都是多因素、多阶段的,摁住葫芦起了瓢。比如喝酒引起高血压,但是有些不喝酒的人血压也高;有的使劲喝血压却不高;有的高血压患者把酒戒了,血压却降不下来,所以它是多因素、多阶段的,抽烟喝酒吃肥肉,精神紧张都引起高血压。举个例子,有人通过几十万例大数据发现喝酒引起高血压,于是在《Lancet》(柳叶刀)发表论文,这占了病因的80%,结果后来又发现这些病人高血压和抽烟有关系,但是《Lancet》却发表不了,之前说喝酒引起高血压,怎么又和抽烟有关呢?于是将抽烟引起高血压发表在《New England》(新英格兰),把吃肥肉引发的病因发表在《British Medical Journal》(英国医学期刊),精神紧张发表在JAMA(美国医学会杂志)……大家想一想,分开了的病因研究占了病因的300%,甚至于3000%,究竟哪个是病因?让医生如何是好?
 
第三个,伟大的哲学家、物理学家笛卡尔。他把研究物放到可辨的人体中间,规定了大量的清规戒律,这样对,也有三个不对。首先他的身心二元论把身和心分开,把细胞放在体外和体内是一样的吗?No。创造了大量脱离了生命的研究,比如单纯的细胞学和组织学研究,绝大部分代表不了活的生命。其次,他说,“我思故我在”——只有被“我”证实了的才叫真理,被证实了的才叫真理吗?被证实的大千世界只有这么一点,看不见,摸不着就不存在,就是唯心主义吗?No。把低概率事件统统去掉,而低概率事件对医学来说是出现例外和意外,是表现医生水平的地方。人类认识各行各业只有1%或者不到1%,只能用1%的知识在1%的层次有作用,放到以后的99%都不是一回事,想要努力把99%全搞定,可能吗?这99%一直在进行永远的、无穷大的变化,以一己之力如何解决?所以荀子的人定胜天,只是人类的一种妄念和野心,我们最好能做多少事就做多少事。
 
三、应该如何去做?


我们现在越来越微观,事物存在于不同层次,万有引力仅限于地球上我们看到的这些物体,宏观去看大不一样,太阳对地球的吸引力多大?一个钢丝损拉断钢丝损多大,就是地球本身的直径根本不是万有引力,我们的微观世界氢原子的电磁力是万有引力的10的39次方倍,所以找到一个基因,找到一个物质代表不了疾病,也代表不了一个人体及其变化。我们再微观到量子,它的排列和纠结跟我们现在的状态又完全不一样了!怎么办?我们现在都进行单方向的研究,到最后也出不了结果,或者出不了完整正确的结果。比如溃疡病,根据少部分人的平均数提取出一个标准,一个人的结果运用到几亿人甚至几十亿人身上,用药之后出现了大量的例外和意外,所以最近50年出的药本来是几百亿美元的产值,某天发现有问题,全部统统撤销,各行各业都这样。外国人发现治疗高血压用的血管紧张素转化酶抑制剂,似乎能把血压降下来一点,但是五年内引起更大的肺癌,有的人说那和我们没关系,我只管降血压就够了。为什么要这么抽样?抽样跟抓彩球一样,随机抽样小范围叫随机,大一点叫随意,更大一点就成了随便。所以我们一定要Reality,临床试验一定不要选择,这才是对的,至少要做到Virtual Reality(虚拟现实技术),Augmented  Reality(增强现实技术),Mixed Reality(混合现实技术),最主要是Integrative Reality,所以真实世界研究就是反向医学研究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。
 
有一句话叫“前瞻性研究更加科学”,但是把他理解成“前瞻性研究更加正确”,这样是不对的。前瞻性研究更科学,回顾性研究更医学;前瞻性研究得的是结果,回顾性研究得的是效果;前瞻性研究做的是实验,回顾性研究得的是经验;前瞻性研究是人为的把浩如烟海的因子全都排掉,只是两个因素在最短时间得到结果,他只是结果,他不是效果!所以,回顾性研究对医学可能更加重要,是实打实的。
 
反向研究怎样反向?比如我们在南昌要去北京,没有GPS也没有路标,硬着头皮走大部分人是走不到的,在原地打圈得到的是原点,失去的是前方!我们好多研究生导师带着研究生干到最后,花了大量的科研经费一辈子一事无成。唯一的办法就是问对面来的人和车是不是北京来的,如果是就跟着走,多数人都会走到。
 
再比如我们在北半球,顺时针而南,如果在南半球就成了逆时针,人类习惯了反思才走到了今天,因此反向思维决定了我们的存在。A.I.之所以能出现突破,就是因为反向思维,而不单一是Computer和它的计算能力。屠呦呦发现青蒿素也是一个例子,“三月茵陈四月蒿,五月六月当柴烧”,三月退黄,四月抗疟疾,五月六月当柴烧;三氧化二砷能治疗白血病,发现砒霜治疗病也是倒过来的;长菌移植治疗疾病也是倒过来的。
 
所以药品研究方面,第一,一药多用,一个药品多个用途。当一种药品进入体内产生大量的作用,我们把喜欢的叫正作用,把不喜欢的叫做副作用。其实副作用也是药品的作用,拿来改变适应症就够了。第二,是老药新用。不论中药西药都有几千种老药,拿来改变适应症就够了。阿司匹林1000多年前发现解热镇痛,100多年前发现治疗心脏病得一个诺贝尔奖,又过几年对遴选有功能,又得了一个诺贝尔奖,我觉得他会得第三个诺贝尔奖,治疗大肠癌效果很好,或许他还会得第四个诺贝尔奖,治疗不孕症效果很好。第三,间接用药。很多药品进入到身体不直接针对靶点而是间接的,比如中药通过肠道的代谢产物去治疗疾病,如何能找到靶点?找不到靶点,把病治好就OK。第四,综合用药。什么是医生?医生就像厨师,油盐酱醋茶调料都一样,为什么烧出来的菜不一样?放的调料多与少、前与后和火候而以。所以当我们一条路走不通遇到麻烦的时候,一定要改变一条路,不要被那些所谓权威和权威的思想所笼罩。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提出来8年全世界只有12个人懂,其中8个在柏林。现在被验证这是正确的,我们对一些习以为常的东西总认为是正确的,其实是错的,太阳从东方升起西方落下,对吗?太阳没转是地球在转!过去那些文学描述“落霞与孤鹜齐飞,秋水共长天一色”,那孤鹜那边飞,地球往另一边转,这不是“齐飞”!
 
我们仅查一个指标就代表人的健康那是错的,所以我说,在前进的道路上,我们一定要走“绝路”,绝路就是很少有人走的路,因为天无绝人之路!
 
If you don't change your direction soon,you'll end up where you heading.
 ——在前进的道路上,如果不随时调整方向,你将终止在起点一事无成!


樊院士简介

樊代明院士是中国工程院院士,美国医学科学院外籍院士,中国工程院副院长党组成员,中国抗癌协会理事长,亚太消化病学会副主席,第四军医大学西京医院消化病医院院长,国家肿瘤生物重点实验室主任,国家消化病临床医学中心主任,国家药物临床试验机构主任,第十三届全国人大教科文卫委员会委员、第十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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